杜甫七律《暮归》读记

(小河西)

此诗作于大历三年（768）秋，时杜甫客居江陵府公安县。

暮归（杜甫）

霜黄碧梧白鹤栖，城上击柝复乌啼。客子入门月皎皎，谁家捣练风凄凄。

南渡桂水阙舟楫，北归秦川多鼓鼙。年过半百不称意，明日看云还杖藜。

击柝（tuò）：敲梆子。打更。《西阁夜》（杜甫）：“击柝可怜子，无衣何处村。”《晓发公安》（杜甫）：“北城击柝复欲罢，东方明星亦不迟。”

皎皎：《古诗十九首》（魏晋）“明月何皎皎，照我罗床帏。”《拟古九首》（东晋-陶潜）：“皎皎云间月，灼灼叶中华。”

捣练：捣洗熟绢。《九日巴丘杨公台上宴集》（唐-张继）：“谁家捣练孤城暮，何处题衣远信回。”凄凄：《风雨》（诗经）：“风雨凄凄。”《寡妇赋》（晋-潘岳）：“夜漫漫以悠悠兮，寒凄凄以凛凛。”

桂水：《水经注-钟水篇》：“桂水出桂阳县（今连州）北界山，北迳南平县于钟亭会钟水后，通称桂水。”桂水最终流入湘江。此借指湘水。舟楫：舟船。《九章》（屈原）：“乘泛桴以下流兮，无舟楫而自备。”《临洞庭湖赠张丞相》（唐-孟浩然）：“欲济无舟楫，端居耻圣明。”阙舟楫：缺远行经费。杜甫在夔州准备了出峡经费，但在江陵或已消耗差不多了。杜甫在《秋日荆南述怀》里写他当时生活：“苦摇求食尾，常曝报恩鳃。”“饥藉家家米，愁征处处杯。”杜甫南下湖湘，最担心出行及生活经费。

鼓鼙：喻战争。《早发焉耆怀终南别业》（岑参）：“终日见征战，连年闻鼓鼙。”多鼓鼙：《资治通鉴》大历三年：“二月癸巳，商州兵马使刘洽杀防御使殷仲卿，寻讨平之。”“八月壬戌，吐蕃十万众寇灵武。丁卯，吐蕃尚赞摩二万众寇邠州，京师戒严。”

【大意】白鹤栖息在秋霜打黄了的碧梧树上，城楼上有敲梆子打更的声音还有乌鸦在啼。踏着明亮的月色回家进门，传来不知谁家的捶绢声寒风凄凄。南去湖湘却缺少远行经费，北回长安又到处战乱不息。虽年过半百却很不称心，明天还是拄杖看云去。

【诗意串述】本诗前二联写暮归景色。看到的有皎皎的明月，黄叶梧桐上的白鹤；听到的有打更梆子声、乌鸦啼叫声、捣练声，还有晚秋冷飕飕的风声。凄冷衰败之景。后二联抒情。想北归长安，路上还多兵乱。想南行潇湘又缺乏资金。南也不行北也不行，走投无路！末联说人老后事事不称心，明天还只得拄着手杖出去看云。为啥要仗藜看云？因为孤独寂寞，更因为无可奈何。读完此诗，你似乎看到皎皎的月光下，一只白鹤孤独地栖息在叶已枯黄的梧桐树上。萧瑟秋风中，你悲哀而无助地听着各种声音；有让人不寒而栗的乌鸦啼叫，有寒冬将至人们急着赶制冬衣的捣练声，还有好像在催人老去的打更梆子声。树上栖息的是一只凄凉的白鹤，门前站着的是一个拄着拐杖的满头白发的孤独凄凉无可奈何的儒者。【碧梧：梧桐。秋冬的梧桐已不“碧”仍可称“碧梧”。正像春天枫树不红却可称“丹枫”。参杜甫《涪城县香积寺官阁》：“背日丹枫万木稠。”】